恋荷,恋她绰约的风姿,幽隐的芬芳,更恋她岁月的痕迹,生命的缺口。九月,秋的篇章缓缓展开,与友结伴漫步,脚步不由自主地停在了“青莲水苑”的门前。苑中红莲已非往日的娇嫩,亦不复昔日的灿烂,余晖下的剪影,影影绰绰,或露珠滴落莲房,或相依相偎,或俯身水面。风轻轻掠过,留下水面那幽深的颤动,泛起的涟漪勾起无边的遐想。
“啊,那塘中红蕊凋零,你仍爱她吗?”友人目睹苑中景致,不禁发出询问。
“我仍能爱她那田田的绿叶。”
“若绿叶亦残,又当如何?”
“那便静听雨滴打叶的乐章。”
简短的对话,使我陷入了深思:落花、残叶,哪一个不是带着缺憾,却总能从中领悟一二,换个视角,美丽便在残缺中绽放。这让我想起了李商隐的诗句:“秋阴不散霜飞晚,留得枯荷听雨声”。好一句意境深远之作,面对枯荷满塘,常人或许只有秋的忧伤,而他却能从残缺中洞察美之所在。深秋之夜,独自倚窗,尘世的喧嚣中守护一份内心的宁静,正如这荷,即便凋零,风骨依旧,坚守着那份清雅。听那窗外的雨声,悠悠然伸出手,触及那细雨的温柔,不禁微笑。这大概便是义山当时的心境吧!
漫步长堤,最令人销魂的是“杨柳岸,晓风残月”;穿过花冢,最打动人的是那低泣的潇湘妃子,轻吟“花谢花飞花满天”;黎明时分,独立高楼,眼前满是“晓色烟光残照里”。李清照的一句“知否?知否?应是绿肥红瘦”更是生动描绘了一夜风雨后花落的景象……自古以来,残缺的风韵总能引人心醉神迷。
我偏爱断壁残垣,枯枝败叶,也偏爱锈迹斑斑的古钟,破败的寺墙,庭院深深处的秋草,石栏的裂缝,玉璧的碎片……这些零星的画面总让我凝望,探寻它们尘封的往事,寻找那不可名状的美丽。谁知道,这些残缺背后藏着多少悲欢离合,多少沧桑故事?仰望夜空,那轮如玉的明月总能触动心弦,但那同样皎洁的残月,又有几人欣赏?我只知那弯银镰勾起我美好的回忆,我只知残缺背后有一种令人心动的美。自然如此,人生亦如此。人生总有不完美,但正是这些不完美,让人生显得更加珍贵。我们各有不足,或许是身体的伤痕,或许是心灵的碎片,或许在生活的琐碎中遗失了梦想,或许在人生的旅途中迷失了方向……然而,我们应笑对人生,因为残缺,我们的人生才更加精彩;因为残缺,我们才不断追寻生命中的美丽。往事如烟,残缺中折射的光华,在每个人的人生篇章中留下深刻的痕迹。
你可曾听过断弦的绝音?可曾赏过残章断篇?可曾捕捉过一只折翼的蝴蝶?若你用心去听,去看,去思考,你会发现残缺竟有如此鬼斧神工之美,惊心动魄,浑然天成!
用一双洞察世事的眼睛,发掘残缺背后的宝藏。那是枯荷听雨的雅致,是庭院秋草的寂寞,是人生风雨后散发的迷人醇香!
残缺,何尝不是另一种美的演绎?